第三章 ‧ 何不沉淪?
『羅克薩納——羅克薩納——』
輕輕的低吟聲迴盪,那聲音在烈火的空間內是如此突兀。
明烈的火焰盤據在下、扭曲的黑暗占據於上,整個空間呈現上黑下紅的古怪模樣,光是色彩就讓人感到無比炙熱的烈焰扭轉著纖細或粗壯身軀,似蛇信、又似藤蔓的火條不斷來回在他的身旁。
羅克薩納佇立於這奇異卻難掩詭譎的地方,霜色的眼眸映照著火光時,那紅艷的色彩正以一種肉眼難以窺見、極緩的速度吞沒那清亮的藍。
『羅克薩納——可憐的羅克薩納——因為沒有力量而失去了一切——』
『知道雙親並非意外去世的你,卻無力替他們報仇——』
『是否憎恨著呢——我懂我懂,是憎恨著——』
『真是可憐——靠著憎恨苟活的你,我可以看見你的眼底有著濃厚的黑暗——』
『除了復仇,沒有任何目標的你——掩蓋著扭曲、掩蓋著憎惡——』
從未退去的低喃聲迴於耳畔,明明身處火焰中,羅克薩納卻感覺無比寒冷。
『會怎麼樣呢?在成年前拼命磨礪自己,只為在成年後展開復仇——』
『那時你會綻放出怎樣的火光呢?一定非常非常的漂亮吧。』
『我衷心期待著,親愛的羅克薩納。』
聲音漸弱,彷彿有個人正隨之如此高笑著。
那大概也是他吧?看著那佇立於自己對面,神似自己卻神色怪誕的灰影,羅克薩納如此想著。
象徵他那壓抑囤積,卻依舊飽含著大量黑暗的一面。
❆
「羅克薩納!」
從睡夢中甦醒,他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搖椅上。
看著一室並非自己所熟悉的擺設,以及攀撐在搖椅扶手上的金髮女孩,羅克薩納這才想起來自己正在何處。
泰瑟博里——此處是泰瑟博里的偏棟,也是安布洛絲居住的地方。
立於主宅的旁邊的三層樓房與主宅相通,基本上可歸納在主宅的範圍內。一般來說就算是泰瑟博里的族人也很少能夠踏足的地方,安布洛絲卻能夠隨心所欲地來去——跟著她踏入泰瑟博里主屋內的大廚房幾次後,羅克薩納哪還不知道對方的身分。
泰瑟博里下任家主的繼承後選人之一。
這對習慣旺靼傳子傳統的羅克薩納來說十分新鮮。
就像是此屆的繼承人為沙弗萊,現任的伯特萊姆家主也是從父親那接下位置。當他知道伯特萊姆家主是當屆三子,而他父親是長男而諾亞大叔是二子時真是無比吃驚。
雖然稍微有些意外,但想想諾亞和父親的性格,在看看家主風度翩翩的模樣,他真的覺得上任家主的眼光太棒了。
和自己不一樣,安布洛絲是承擔著眾多族人希望的候選人之一,她卻絲毫不感害怕與退縮,光明磊落、坦率地承受著這些期盼努力成長——雖然目前的她尚未成熟,卻已被一道強烈的光環所環繞。
就算她沒有成為家主,也會是一名相當出色的人物吧。
羅克薩納衷心想著。
「怎麼了嗎,安布洛絲大姐。」
幾次相處下來已經被對方完全馴服的羅克薩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,清澈的雪藍在生理性的水氣壟罩下更是光潤,配上一頭充滿蓬鬆感的軟金色短髮,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隻毛茸茸的小動物。
「你終於睡醒了,我們去吃蛋糕吧!」
女孩吐出與方才毫無關聯性的話,比起自己還要小上許多的手拉住他的手臂,令人聯想到白日閃雷的眼眸折射著窗外的日光,熠熠生輝的光芒讓羅克薩納感覺光是注視著,就要被灼傷似的。
從窗外吹入的微風帶有寒冬國度的冷意,羅克薩納側首看向春意漸染的景緻,色彩淡漠的藍眸在光下卻漸漸轉深,一道可見的幽暗翻騰片刻後,隱入薄藍化做平靜。
『羅克薩納——我等待你沉淪的一天……』
他似乎還聽見那道聲音如此低喃。